赵丹萍：坚韧的力量可以伴随女性的一生

以下是采访实录：

凤凰网：此次活动主题是“让世界看见女性力量”，请您分享一下您所在的领域里有哪些对女性的偏见。如果用三个关键词定义女性力量，您会选择哪三个？

赵丹萍：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选择的话，首先我会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生。在公益领域对女性的偏见相对来说还是较少的，因为在公益领域女性居多，比如以我们基金会为案例，全国注册的志愿者大约有超过17万人，从登记在案的志愿者的性别看，女性占了66%，男性只有34%。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可以发现公益行业里面女性是占有数量上的优势的，我想这个跟女性的特质有很大的关系。我认为女性身上有非常重要的一些特质，比如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生。我们女性相对会更加地柔软，能承载很多很多的东西，这种特质会让我们更愿意去分享自己的爱，分享自己的温暖，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所以我们讲“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女性她代表了“坤”，为什么用女性来代表？我想可能跟女性的温柔特质有很大关系。

同时女性身上也有非常坚韧的力量，这种力量跟水也有非常大的相似性，水看起来很柔软，但是滴水穿石，这种坚韧的力量可以伴随女性的一生。你会发现在各个领域，女性她会用她柔韧的这种力量帮助社会变得更美好，所以在公益领域我认为女性她其实是有一定的优势，而且也帮助解决了非常多的社会问题。

当然我们社会不应该把男性跟女性对立开来，应该让女性去发挥她身上的极大特质，同时男性也能参与到公益行业中。刚刚提到偏见，我发现有很多的家族基金会就是男人负责赚钱，女人负责做公益。但我认为公益其实是一个所有人都应该关注的问题，社会责任也好，使命也好，我们人生而为人，我们在这个社会上怎么样帮助这个社会变得更美好，我认为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责任。

社会应该让女性发挥女性的优势，让男性发挥男性的优势，以及社会资源的优势，然后让我们这个社会的公益事业可以做到更好更大的资源优化，从而更好地解决社会问题，更有效率地解决社会问题。

凤凰网：麦田的志愿者到了乡村，给孩子们提供了第二课堂，开辟了很多社会实践项目，陪伴乡村的孩子全方位成长。可以说麦田近20年的发展始终助力着中国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在这20年的过程中，您有哪些让人难忘的故事？同时在践行公益的过程中，又有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女性力量？

赵丹萍：我举几个比较典型的事例，我记得我们在四川有一个项目叫麦苗班，这个麦苗班也做了超过10年，其中有一个志愿者也是我们麦苗班的召集人，她的名字叫春兰。她曾经带过一位留守儿童，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爸爸在外务工，也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这个孩子刚刚进入到班级的时候，会感觉到这个孩子有一点点疏离人群，甚至说是不愿意跟人接触，带一点点仇视。

所以我们的志愿者第一次去见到他的时候，会担心他有一点点反社会人格，当然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的事实依据。但是当他进入到这个班级以后，学了一个学期，他会主动抱着我们志愿者的腿，说“春兰阿姨，我可以叫你妈妈吗？”这个孩子他当时12岁，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妈妈，所以当他在对着春兰阿姨叫妈妈的时候，我们可以想象这个孩子内心的那种柔软被打开了，内心对社会的安全感被激活了，他会愿意对着一个跟自己可能只认识了半年人叫妈妈。也能感受到这个孩子他其实是非常需要温暖的，所以我们的志愿者当时也很感动。

大概隔了半年，这个孩子在班级里学习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当然这一年当中我们志愿者不断地带着他们去进行各种各样的公益活动，给他们上课等等。到了一年以后，我们东莞的资助人到这个班级里看这个孩子的时候，这个孩子居然会主动跑到志愿者身边，然后微笑着对她说：“向阿姨，感谢你们对我的资助，因为有你们我们才能有这么好的生活。”

所以你会看到一个孩子从对社会的这种漠视，到主动跟人交往和接触。我们可以看到，女性的志愿者在带着孩子们去做公益活动过程当中，不断地给到他们这种内在的温暖力量，然后帮助他们去重新爱上这个世界。

第二个案例是我们有一位资助的孩子叫柳吉。从他小时候一直资助他到他考上大学，从百色这个小城市走出，考上大学之后每一年的暑假都回来继续做志愿者，我们有一句话叫做“帮助孩子成为独立自主，具有公益行动力的人”。意思是我们帮助这些乡村的孩子，希望的是他不仅仅是受益者，也希望他能够有力量去施予这份爱，把这份爱传递出去。所以很多的孩子毕业以后又回来继续做志愿者，甚至在他读书的过程当中也不断地帮助我们。比如说每年走访的时候，有小朋友会一起带着外地来的志愿者做翻译，带他们走到山区里面去走山路等等。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份爱传递出去了，也希望它一代一代地继续传承下去。而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意义是，乡村孩子不仅仅是一个被帮助的人，同时也是可以提供帮助给别人，为社会创造价值。

第三个案例是，我们在淄博也有一些女性的志愿者，做了10年甚至超过10年的志愿工作，但是她们一如既往地坚持在这个岗位上，无论刮风下雨，需要去到学校，需要给到孩子帮助的时候，始终坚持在第一线，这些事例都是非常非常让人感动的。

凤凰网：像你刚刚说公益可以爱传递温度，也能提升激发大家的公益的行动力。在“她经济”的形式下，女性群体也在身体力行地去定义细分消费趋势，结合您所在的领域，您所观察到的当前女性群体在时尚选择和生活方式渗透方面，对比过去会有哪些变化？

赵丹萍：在时尚领域可能女性会更加地悦人到悦己，这是我这些年的一个观察。以前可能叫“女为悦己者容”，会在穿着打扮上会迎合流行的趋势，去迎合他人的眼光，但是现在的女性，包括我自己和身边的很多的朋友，会越来越尊重自己的感受，比如说我们的着装会更加的舒适，会更加的喜欢随性、自由。然后能够表达我自己对美的一种感受，这不仅仅是去迎合流行的趋势。更多的是，我们看到女性越来越会懂得怎么样去取悦自己，而不是去迎合他人。

凤凰网：目前女性安全出行问题仍然备受关注，在建构女性友好社会层面，您觉得还有哪些问题是有待关注或解决的？

赵丹萍：应该说现在总体来讲，无论是从科技还是法律，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国家和各个阶层的人群都越来越重视这个问题了，我觉得我们大家能看得到它的进步。

但是同样的也会发现，无论是在意识形态方面，还是在很多的领域，女性的安全它依然还是一个相对处在弱势的阶段。我举一个例子，我记得我曾经有一次为一个大学生的创业竞赛做评委，当时的评委大概有10个嘉宾，然后我是其中一个，女性只有2名，其他8位都是男性。那么这8位男性我们当时有评审到一个项目是怎么样去解决女性安全出行的这个问题。当时大学生他的创业案例是把女性出行的时候遇到安全障碍的时候怎么报警，怎么能够连通整个预警网络，她有这样的一个发明。

当时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前面都是男性的评委在评分，然后男性的评委就发言:现在女性的安全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吗？我们觉得很安全，国家的公安部队也建设得非常好，所以我们不觉得女性出行会有很大的安全障碍的问题。但是我作为女性的评委，我就分享，我觉得其实作为女性来讲会有不安全感，当然这个不安全感一个是来自于社会意识形态的问题，假设说我今天出门，深夜我敢不敢一个人独自在街上奔跑，我是不敢的。我们在出差的过程中，晚上叫车也会比较担心遇到一些问题，一般都会拍下车牌号，然后去发给我身边比较亲密的人。如果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女性是不是能够得到足够的保护呢？我们不确定。所以我认为女性的安全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还需要社会意识的倡导。

另外一方面就是在立法的层面，我们也看到立法这么多年一直在进步，但是仍然还是有一些关于女性如何去更好地去保护女性安全的相关立法，其实也是需要去不断地推动它，往更全面更完善的方向去发展。

第三个是，我们前面讲的意识形态，它是不是可以前置化，就是在教育的这个阶段，因为像我们基金会我们做教育，我们就会比较注重安全教育的问题，我们有一个课程就叫健康课堂，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板块就是安全教育，我们会把防止性侵犯，包括青春期教育以及校园霸凌、安全教育问题都放在这个里面。

另外女性跟男性之间，还是需要去帮助他们去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优势，我们要去尊重彼此的不同。但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求同存异，一起来帮助我们身边的人以及帮助我们自己，把这个社会建设得更美好，我觉得这个可能是比较美妙的一件事情，所以教育也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凤凰网：您刚才谈到的，当下女性群体面临着一些家暴、霸凌、造黄谣或者被物化的这些困境。在女性安全感构建和自我价值实现方面，您有哪些呼吁或者简短的这些建议？

赵丹萍：在女性安全感架构方面，其实刚才也提到就是文化的倡导，就是在整个社会领域，如果男性没有意识到女性的这些需求，而在立法的过程当中，在科技进步的过程当中，以及在我们政策制定的过程当中，忽略掉这些议题的话，那这个可能就会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也可能会造成非常多的社会隐患，或者说会让一些社会问题得不到，比较难以得到解决。所以我觉得意识的倡导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这个意识的倡导既包括了我们前面讲，在孩子小的时候，我们就给他提供相应的教育，去帮助他们建立这样的意识。

另外一方面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包括媒体的朋友们，包括我们来自各个领域，大家自媒体等等，大家可以去为女性发声，同时我们也可以倡导一些文化，比方说像国外可能比较注重绅士文化，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倡导这样的一种文化意识，让大家一起来尊重女性，让男孩子们也可以意识到说，我尊重女性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是妻管严，也不是一件很羞辱的事情，这个我觉得可能在意识上我们可以去多进行一些倡导。

第二个立法其实是很重要，它是我们整个国家社会的安全底线。立法足够健全，对于我们国家的长治久安也好，对于我们国泰民安也好，它都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底线，这个地基是很重要的，所以这个也是我认为一个比较重要的一个议题。

第三，我们大家公民可能还是需要有多一些这种互相之间的这种交融，互相之间的彼此的看到和尊重。